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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江缨哭了吗?

    第58章 老鼠(修)

    江缨坐在塌上, 两条胳膊枕着膝盖,她将脸埋在膝盖上,发出阵阵抽泣。

    红豆也不知怎么安慰自家小姐,来到雪庐书院的这三年以来, 江缨一心读书, 很少哭得这样厉害, 只能说:“小姐别哭了,过几日就是院试,别哭坏了眼睛。”

    小白正在地上舔着水碗, 见状跳上塌, 开始一个劲儿地舔着江缨的手。

    小岁安见江缨哭,小脸有些要扭曲,黑黝黝的眼眶开始湿润,那是孩童将要哭的征兆。

    “娘亲,不哭了。”小岁安说着, 扯自己的面颊拉出一个鬼脸,“岁安是,丑八怪,好好笑。”

    之前在学堂里的时候, 只要有同窗的女孩子哭, 小岁安就拉鬼脸给她看, 她们看了之后会笑出来的。

    可是为什么娘亲没有笑呢?

    江缨哭着哭着,小岁安也跟着哭了起来, 这一幕顿时让红豆一个头比两个大,全然不知道该哄哪一边。

    岂料这时, 有人轻扣房门,红豆去开门, 没想到是早已经离开的贺重锦。

    红豆:“贺大人。”

    青年立在门口,神色沉稳如常:“适才我想起,小岁安身上的衣物已经穿了一日,待我先回去,给他换一身干净的衣物再来。”

    此刻红豆的内心:穿了一日?

    今日,江缨回到房间的时候,正点着烛火读书,筹备今年的院中考试,准备回到皇京。

    结果她在书案前正聚精会神地背诗,忽然房梁之上坠下来一只黑乎乎的东西,砰得一声掉在书案上。

    江缨吓了一跳,思路被打断,她定了心神,凝目朝着书案上看去。

    那是一只被摔晕的老鼠,一只灰漆漆的肥大老鼠。

    江缨脸色苍白,将手中的书丢在老鼠身上,非但没把老鼠打死,还让老鼠就这样从书籍底下嗖得逃了出去,宛如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。

    那只老鼠就在房间之中的某个角落里,江缨实在是太害怕了,躲在床榻上不敢下床,让红豆帮忙把老鼠找出来。

    然而,红豆在房间之中翻箱倒柜找了许久,愣是没找到那只老鼠的所在。

    江缨急得不行,万一那只老鼠跑到塌上,她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的。

    她怕血怕鬼,还怕老鼠,原想着哭一哭发泄情绪后便草草了事,谁知那小岁安见贺重锦回来,哭着跑过去,小小的身子一把抱住了爹爹的大腿。

    江缨:完了,贺重锦定然觉得这三年里,她半分长进都没有,胆子还和从前一样小。

    贺重锦微微怔了一下,随后俯身擦去小岁安的眼泪:“岁安,发生什么了?怎么哭了?”

    小岁安抽抽搭搭道:“爹爹,哭了,哄不好,难受。”

    听着这断断续续,表达不清的话,红豆一个头比两个大。

    贺重锦却对小岁安说:“岁安,是江缨哭了吗?”

    这句话除了贺重锦自己,没有人知道是明知故问。

    小岁安使劲点点头:“嗯,嗯,娘亲哭了,岁安哄不好娘亲,爹爹哄。”

    贺重锦不说话。

    小岁安急了,拽着贺重锦的衣袖就进了屋,他小小的身体从来都拉不动高大的爹爹,可是这一次竟然拉动了。

    屋中,熟悉的墨香与女子闺房的淡香交织在一起,江缨没想到贺重锦会突然进来,抓起被子就把自己包裹成一个大粽子。

    丢人,太丢人了。

    红豆默默地退了出去,心想今晚又要去书院的客房将就一夜了。

    江缨背对着贺重锦,往被子里缩了缩,语气稍有些低落:“贺大人。”

    贺重锦点点头:“嗯。”

    气氛略微尴尬,幸好有小岁安在房间里缓和气氛,他睁着哭红的葡萄眼,抬头提醒着贺重锦:“爹爹,爹爹,哄娘亲。”

    贺重锦沉默,如今他是权臣,她是雪庐书院的一名普通的女学子,不再是夫妻,没有理由去在意她。

    那他跟着小岁安进来做什么?所谓的自相矛盾,难道说的就是他自己吗?

    “贺大人。”江缨侧头,用余光看向青年,“贺大人且带着小岁安先回去吧,今夜无事。”

    贺重锦叹了一口气,低头看着满眼乞求的小岁安,终是问她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她没忍住,到底还是说了:“房间里有老鼠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去别的房间睡?”

    江缨捂紧被子,如实回答:“我刚来雪庐书院时,怎么睡都睡不踏实,去别的房间,又要认几夜的床......”

    贺重锦道:“当年成亲的时候,我记得你在贺相府里睡得安然,从不认床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因为有孕,整日嗜睡,我读书写字时都会忍不住睡着。”

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话刚说出口,江缨转念一想,不对,在江家刚有孕的时候也从不犯困。

    难道不是认床,是认贺重锦?

    乱了乱了,这些什么和什么啊。

    这时,小岁安又对江缨说:“娘亲,有爹爹在就不怕老鼠了,爹爹保护娘亲。”

    江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:“可以吗?”

    贺重锦望着江缨,被褥包裹着她的娇躯,青丝如瀑,雪白玉颈。

    三年前他也曾经沿着那玉颈吻下,一点一点留下专属于自己的印记,她的青丝也曾于他的墨发纠缠在一起,不眠不休。

    “爹爹,爹爹,爹爹。”

    小岁安像以前那样,求贺重锦答应要求时,两只手拉着他的衣袖左右摇晃。

    无奈,贺重锦只能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江缨没想到贺重锦会真的留下来,她下榻,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床新的被褥,铺在红豆原本睡的小榻上。

    然而她刚刚铺整齐,小岁安新的疑问又来了:“娘亲为什么不和爹爹一起睡?”

    江缨:“......”

    贺重锦:“......”

    一个时辰后,房中的榻上挤满了三个人,贺重锦、江缨、小岁安,以及一条狗。

    幸好小岁安睡在中间,江缨离贺重锦还是有一段距离的,她抱着小白,背对着他们父子二人,忽然感觉有些紧张,还有.....尴尬。

    怎么总觉得,小岁安提出的要求,难度越来越大了?

    而贺重锦的脑子很乱,心绪也很乱,很难平复。

    小岁安全然感受不到爹娘之前的尴尬气氛,甚至内心激动,小声道:“爹爹,老鼠什么时候出现?”

    贺重锦道:“快了,睡吧,岁安。”

    小岁安没有立刻睡着,而是警惕地睁着眼,不过随着夜深,江缨转身看向小岁安时,他已经睡着了。

    呼吸均匀,带着孩童的稚嫩声腔。

    不仅是小岁安,查了一天案的贺重锦也睡下了,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中,修饰着青年棱角分明的侧颜。

    江缨近距离看着贺重锦,竟无语凝噎,曾经的一朝权臣俊朗如玉,近距离也瞧不出一点瑕疵,现在,这张白皙的面庞暗沉了许多,下巴生出些许胡茬,疲态显露。

    而小岁安呢,生得圆润可爱,被精心照料着。

    那一刻,江缨的喉头顿时涌上一股酸涩。

    林槐的话仿佛犹在耳畔一般:你于贺重锦而言凭什么是例外?他受不了这样的屈辱,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忍受得了这样的屈辱。

    江缨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贺重锦.....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郎君。

    夜半,熟睡的男子被一双素手推醒,漂亮的眼眸缓缓睁开,江缨对上他的视线,总是觉得心里紧张。

    “贺大人。”

    他看向江缨,眸光不易察觉地柔了一瞬,很快就隐了下去,平静如常。

    贺重锦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江缨缓了一会儿:“我想去茅厕,但是......”

    几乎是不假思索,贺重锦接着她的话说:“但是你害怕?”

    “今日那只老鼠实在是太大了,尾巴快如笔杆那般长了,兴许被咬了之后,会得疫病。”

    孩童一般不容易醒,江缨望了一眼小岁安,继续道:“贺大人,你陪我半程就好,而后让我同你一起回来。”

    贺重锦却说:“但,外面并无老鼠。”

    “每晚都是红豆陪我去茅厕的。”江缨说,“雪庐书院不是皇京的宅邸,况且之前院里时常会有一些灵异的传言,所以我一个人去茅厕,怕......怕鬼。”

    红豆不在,她如今也只能厚着脸皮,求助于贺重锦了。

    良久之后,贺重锦点点头,算是答应:“嗯。”

    从下榻走到茅厕的这一路,江缨始终拉着贺重锦的衣袖不放,他在前面一步一步走,她后面半步半步走,在覆盖薄雪的小径上留下一大一小的脚印。

    江缨道:“贺大人,你走慢一点,我快跟不上了。”

    贺重锦没答,步伐慢了下来。

    起初,江缨戒备着周围的所有,风吹草动,细微声响,最后她不知怎得,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贺重锦的身上。

    青年披着黑色裘衣,里面是雪白中衣,黑发披散。

    他右手提着灯笼,左手垂在一侧,任由她把他的雪白衣袖攥出层层褶皱。

    “这附近什么都没有。”贺重锦平静地说着,“快到了。”

    那一刻,无形的暖意在江缨的心中化开,热流潺潺,她垂下杏眼:“那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