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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美娜被梅打醒了。

    这个剽悍的女人直接对着她的脸来了几下,没到扇耳光的程度,但也疼得够呛,像一把粗砺的手刮过她的意识,把她从深渊里拽出来。

    她气愤控诉:“你打我!”

    梅理直气壮:“我喊你,你不起来,我没办法,只能打你了。”

    什么道理!

    美娜气哼哼地跳下床,身高原因,她得仰着头看梅:“你叫我干什么,我本来睡得好好的。”

    她脖子一抬,眼前发黑。眼看人要栽倒,梅眼疾手快抱住她。

    由于头痛药吃多了,她说话囫囵:“我头晕…”

    “你当然头晕。”梅无奈,“谁让你不遵医嘱。”她晃了晃药瓶,几乎空了,只剩可怜的几粒叮啷晃,“药能像糖果一样随便吃吗?你差点就死了!”

    “先喝点东西缓缓。”泡腾片咕嘟咕嘟冲开,亮橙色,梅递给她,“快喝。”

    然后,她掏出一根尼龙绳:“风太大了,我得把门绑住,免得晚上一直响。”

    她走向浴室。

    浴室的门开着。

    美娜扶着头,一时呆在原地。

    因为暴风雨,他们临时降落在试飞场,这里离湖心岛很近,直线距离只有不到百海里。

    …然后呢?

    美娜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外面是黑压压的夜风,雨点敲打玻璃。

    室内昏暗的灯光下,梅背对她蹲下,动作麻利,绳子一头绑上浴室门把手,另一头缠住暖气管,接着,她站起来,仍背对她,检查门框是否漏风。

    美娜害怕她突然回头,那张脸不是人脸,是别的什么东西。她抓紧衣角,强迫自己别露出异样的神情。

    她已经分不清,自己在梦里,还是在“辖区”里。

    又或者,她从来没有做梦,一直都是“辖区”。

    梅转过身,是正常的五官和皮肤,神情是人,动作也是人。她拍拍手上的灰,走近:“怎么不喝?赶紧喝掉。”

    玻璃杯是满的,橙味水还在冒泡。美娜后背直冒冷汗,她强装镇定道:“我讨厌这个味道。”

    不能食用“辖区”里的东西,不能让它们进入身体里,否则会生长成为维度更高的东西,成为“辖区”不可分离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“我讨厌橙子。”美娜再次强调,梅拿起杯子,闻了闻,“唉,你真挑剔。”

    液体表面噗滋噗滋,不知为何,美娜觉得那声音不是气泡破裂,而是什么东西在水里挣扎。

    “不想喝那就算了。”梅没有强求她,但话锋一转,“可能有别的味道,柠檬、芒果、树莓?我找勤务兵看一眼。等我一会。”

    美娜慌了神,看来这电解质还是维生素之类的东西是非喝不可了。梅出门后,她立刻把液体倒了些在地上,它顺着瓷砖缝隙渗进地板深处,像被某种组织吸收进去,没有外流,没有蒸发,只是迅速地消失了。

    她拿起药瓶,标签上贴的不是头痛药。

    不能待了。

    美娜穿上裤子抄起枪。枪是乌利尔的,他教了她基础用法。

    她贴在门板上,屏息聆听。外面安静得可怕,像整栋楼都被抽空,只剩风的回音回荡在走廊里。

    她拧动门把,推开一条缝,还好,走廊亮着灯,不至于全黑。她放轻脚步,一路走到走廊尽头,闪进安全通道里。

    楼里有人,或东西,在巡逻。

    她听见军靴落地的节奏,却听不出人的重量;她分不清那是金属的撞击声,还是关节咔哒错位的响动。

    她当然不敢探头去确认。鬼知道那些士兵到底是什么。

    得尽快离开这幢楼。

    她打算徒步下到二楼,再从二楼某个窗户翻出去。

    一路沿消防楼梯向下,密闭空间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美娜打量这片空间,越打量越心虚。惨白的墙面、纯净得近乎不真实的灰色楼梯,连一丝黑泥、一撮尘埃或一点脚印都没有,像刚刚修葺完毕,正等待如乌利尔那样的大领导来检阅。

    更怪异的是,竟然没有摄像头,按理说,消防通道不应该缺少监控。这或许是“辖区”特意为她善意布置的,让她少了被发现的机会。

    终于下到二楼走廊,美娜警惕地贴墙前行,拧开最近的一扇门。

    没有锁,门轻飘飘地开了,一切顺利得不自然。

    屋里漆黑,她花了片刻让眼睛适应黑暗,才发现,这不是普通卧室,而是一间客厅。

    是行政套房。

    客厅铺着地毯,右手是沙发,左手是餐桌区,卧室和客厅用门隔断。

    地毯很软,踩着安静,因此她胆子大了起来,她握紧手枪,向卧室走了两步,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。

    她听到有人在叫床,而声音来自她自己。